许若齐:去老黄家吃个饭_大皖新闻 | 安徽网
发布日期:2024-10-26 点击次数:157
认识老黄,很偶然。那天和几个朋友一起去休宁黄村玩,这是一个千年古村落,很有看头。到了中午要吃饭,却难寻一家称心的店面。几年前,谢霆锋领衔,几个明星曾在这里操持了一季“十二道锋味”。也许太“高大上”了,了无痕迹;于是,转进小巷,且去寻常百姓家求个温饱。
老黄家是白墙黑瓦的房子,朴素整洁,老黄外貌干瘦,儒雅和气;一见面,他居然掏出了一张名片,姓甚名谁周周正正地印在上面,制作相对粗糙,繁体字,而且是竖排的。
黄妻清爽麻利,一看就是持家好手。我用休宁方言问:有什么菜?黄妻亦用方言回:笋焐肉。我乐了,这一问一答只有道地的休宁“土著”才能心领神会。这种叫法我已久违,倍感亲切。这道菜桌面上都叫腌笃鲜,当地人一般不这么说。笋是手指粗的小竹笋,纯粹野生;肉为腌肉,五花部位的,切成方块状;一个“焐”字,火功时辰都在了。又点了香椿炒鸡蛋,干煸土辣椒,西红柿鸡蛋汤。唯有在这农舍里,才能真正品味何为家常时令,舌尖乡土!
老黄夫妇忙碌去了,我们无所事事,就在他家里里外外闲逛。这是祖屋,徽派风格,收拾得干干净净。即便是锄头镰刀簸箕一类的农具,也是摆放井然有序。堂前正中挂泛黄照片两张,问老黄,是他祖父与父亲。祖父大清朝人,乡绅模样。黄村史上很出名,当下黄村的名片——“进士第”就是明朝嘉靖八年(公元1529年)的进士黄福于嘉靖十年(公元1531年)在家乡修建的住宅,后来改做家祠。至于还有多少举人、秀才,似乎并无翔实的数字。
老黄祖上究竟得过什么功名,他不说,我也不便细问。书香门第是确定无疑的,祖屋虽已老旧,布局摆设书卷气颇浓,依稀着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。那箩筐上的毛笔字,不知是老黄哪位前辈的手迹,堪比今日大书法家。老黄对他父亲更津津乐道。其父曾是乡村老师,后当报纸记者,当年在徽州享有文名,所写文章亦“一纸风行”。他还说起了他叔叔,一个我很熟悉的名字,是我父亲的老友,早年常来我家看病、聊天,文弱书生模样。父亲说他是徽州的笔杆子。如此叙起来,tp钱包下载各种关系便交叉丛生起来:他的侄子是我弟弟同学,他的婶婶是我一位远亲的表姐……要知道,黄村跟我老家隔着几个山头,只有区区二十余里地呀!我祖上,与黄家亦是在一个维度上的乡村知识分子,可谓“门当户对”。我不敢再深入叙谈,没准弄成亲戚了,还能不给我这顿饭免单?我如此花言巧语,扯藤拽蔓,原来是个蹭饭的!
说起家族史,老黄很感慨。文脉到他这一房,便阻滞不通矣。他初中毕业,便回乡务农;倒是他姐姐,上世纪六十年代考上大学以后在大城市,从此姐弟道路各异。老黄很羡慕姐姐,子女皆学有所成,一家国内国外两边跑;而自己,终老黄村,孩子亦在周边打工,未曾走出大山。我不以为然,却又说不出什么让他心安理得的话。朋友倒是不断夸奖老黄生活状态:蓝天白云,青山绿水,鸡鸣狗吠,与世无争……久居城市者,一般都有些焦虑综合征,一旦到了风景如画的乡村,十有八九都是这副腔调,以为摆脱了苟且,找到了“诗和远方”。
黄妻招呼我们吃饭了。添了一个菜:炒菜薹,菜是自家地里种的,用菜油在柴灶上炒的。徽州人讲规矩,我们只点了三菜一汤,差了一个菜。这个菜不要钱,好吃得一塌糊涂!当然,那几个菜也很令人满意,尤其笋焐肉,我大快朵颐。乡村腌肉特有之咸香,城里根本吃不到的。
饭后,我们喝茶,老黄夫妇开始吃饭。老黄照例满满一盅酒,二两(晚上亦如此)。酒很一般,散装的,抿了几口后,他脸酡红起来,话也多了。他说他可是黄村的活字典呀,那个漂洋过海的老宅子,如今在美国安家的“荫余堂”;百年的黄村小学,黄炎培先生那年可是骑着马,翻山越岭来学校的……他都有话说。
我很想与他推杯把盏,促膝长谈,无奈当天要返程,只能口头约定下次还来吃饭,我携酒而来,微醺后,再聊聊黄村那些绵长悠远的故事。